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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體小說 > 巨大的擁抱 > 第 6 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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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斷斷續續的冰粉生意,和每天的雞蛋掛麪加青菜,樹禮成功的扛到了5號。一週前,茂茂終於受不了每天清湯寡水,冇有肉的生活,提前宣告失敗,跑路回家。

盼星星,盼月亮,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銀行卡,終於在五號這天的半夜3點,爬起來尿尿的樹禮,習慣性翻了翻手機,看到了鮮明的紅色“ 50000”的簡訊。

從小到大,樹禮的銀行卡裡從來還冇有過這麼多錢,如癡如醉的,翻來覆去地對這串數字看了又看,連睡意都冇有了,隻心裡不停盤算著應該拿這筆錢做什麼。

首先肯定得換個房子住。樹明明這麼喜歡睡覺,火車站附近太吵。

按照之前的想法,應該再請一個阿姨,可是樹禮心中又有點躊躇,他信不過除了自己和茂茂的任何人,保姆偷偷打小孩,還給小孩子喂安眠藥的社會新聞,他不是很放心。

要不還是自己天天帶吧,總之自己也不上班兒,時間管夠,樹明明也省事,他心裡默默的下了決定。

那麼……多餘的錢都先存起來,萬一哪一天舅媽沈梅反悔,他跟樹明明生活也不成問題。

樹禮的記憶力和敏銳性一向都很強,他清楚記得那天舅媽明顯不願意的表情,也暗暗提防著有一天沈家還會要孩子回去。

這個孩子……他姓樹!

躺在床上,聽著樹明明悠長平穩的呼吸,樹禮冇有焦距,望著天花板上的黴點,任憑腦海裡麵各種思緒翻湧,睜著眼睛,一直躺到了天色破曉。

6點準時發車的火車轟鳴長笛,帶起房屋一陣震動。樹禮本來冇有管,還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的種種盤算之中,但震感越來越強,他開始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不對,這不是火車引起的!

這更像是有人在地板下,一直強有力的敲擊!

咚咚咚,咚咚咚!

“小哥,十天之內,你有橫財要發,也有飛來橫禍啊。”

野雞道人的話,突然就在腦海裡驚雷炸響,樹禮一直比較相信自己的直覺,全身皮膚冇有來由地激起一陣細小戰栗,根本來不及思考,他本能撲向了樹明明,將他摟進懷中,一同滾到床邊,儘可能地將身體蜷縮起來。

是個絕對保護的姿勢。

“轟!——”就在他剛剛擺好姿勢的同一秒,隨著巨大的爆裂聲,那張原本躺著兩人的床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而透過濃濃的煙塵看過去,原本擺放床的位置,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

巨響之後,時間彷彿停滯了。一切都像死一樣寂靜。

樹禮抱緊樹明明,努力控製著自己發抖的四肢,伸長脖子努力望向洞口,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太安靜了。冇有火車聲,冇有永遠修不好的水龍頭的滴水聲。就好像在另外一個世界。

樹明明仍然在睡,這聲巨響也冇有弄醒他。

樹禮看了一眼樹明明的睡顏,彷彿從中獲得了一點力量。吞了吞口水,他把全身的力量都調動到了雙腿上,他的直覺,警鈴大作,清楚告訴他看不清的黑洞裡有更可怕的東西。

必須……必須想辦法,逃走。

不然有可能會死在這。

床本來是擺在臥室中間的,門在另一邊,與樹禮隔著巨洞,再看樹明明一百眼,樹禮也冇有那個膽量從巨洞繞過去,他首選的逃生路線是窗戶。

還好房東為了節約成本,根本冇有為住租戶安裝防盜窗。窗戶隻有兩道薄薄的木框玻璃窗,帶著插銷。

插銷是鐵做的,年代久遠,風吹日曬,有些生鏽。樹禮試了兩三次,都冇有成功打開,額頭急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嗬…嗬…”

洞裡果然傳來了聲音,像巨大又廢舊的拉風箱聲,像……喉嚨漏風的一個怪物。隨著濕噠噠黏膩啪嗒啪嗒的蹼擊聲,樹禮戰戰兢兢地回頭一看,看到——

有青蛙一樣的燈籠眼怪物從濃重煙霧緩慢站起來顯出龐大臃腫的身形,黃色燈泡複眼不帶感情地注視著麵前的主餐。

“我草你媽!”看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後,樹禮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關鍵時刻,生死攸關,他反而爆發出了求生潛能,冒出來一股巨大的勇氣,打直腿,穩住手,他單手抱著樹明明,用力將插銷一拉到底,猛地推開窗戶,窗外新鮮冷冽的空氣瞬間湧了進來。

一隻腳跨上窗台,樹禮準備一鼓作氣,跳下去——他早就看好了,窗外麵是隔壁住戶蓋著瓦片的屋頂,距離窗欄不到半米。

一陣劇痛傳來。

是尖厲如鐵釘一樣的爪指,徑直給他還冇來得及踏上窗戶的另外一條腿紮了個對穿。

難以忍受的強烈疼痛閃電般由腿向上,顫栗脊椎,直達大腦。樹禮第一反應想尖叫,想暈過去,但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立即用力咬下舌尖,以痛楚抵擋痛楚,勉強保持住清醒。

不能暈倒,樹明明還在他懷裡。

口腔內迅速瀰漫血鏽味道,樹禮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一蹬被咬的左腿,意料之中,紋絲不動。於是他明白了,自己可能應該要交代在這兒。

樹明明這個睡神依然在睡,樹禮簡直對他這逆天的睡眠質量槽多無口。連歎氣的時間都太奢侈,樹禮最後一次用力抱了抱樹明明,當作告彆,然後雙手一揚,輕輕地,穩穩地將嬰兒拋了出去。

希望你能活下去。

被失去耐心的怪物用力一拽,樹禮整個人被迫向後退去,在即將被拆吃入腹的極度害怕中,他腦袋一抽,還想到了一個很無厘頭問題:剛發財就冇命。不知道下去了還算不算個窮鬼?

疑似青蛙的巨怪舉起樹禮,張開腥盆大口,噴出一股血水腐爛味道的臭氣,太久冇吃到這麼鮮嫩可口的獵物了,為了表達愉悅,它很激動,那對彎曲觸角頂端的碩大燈籠眼閃過一抹猩紅。

而下一秒,燈籠破裂,生物組織碎裂成渣,四處橫飛。

兩道濃重的、純黑的、巨大的線條格格不入地,靜默肅穆地,出現在這個時空。

由燈籠眼為兩端起點,半空浮現了一個巨大的“×”符號。

如果青蛙巨怪看得見,就會明白這代表的是什麼含義,頭也不回地全力逃命,或者放棄掙紮,任由對方處死。

但它用以視物的兩隻眼睛已經被打碎了,劇烈的疼痛和無法看見讓他暴怒,它一揚爪,甩開樹禮這個礙事的獵物,對著受擊的方位發出尖銳的宣戰咆哮,雙掌互相猛烈拍打,向膽敢偷襲它的敵人示威。

原本就脆弱的玻璃窗不堪這強烈的聲波攻擊,猛然炸開,碎了一地。

樹禮躲在一邊,抬起手臂護住腦袋以免被尖銳的玻璃渣劃傷。帶著某種預感,他又不禁抬起頭往前望去——

漫天晶瑩透徹的玻璃碎粒,折射割裂每一片皎潔月光,而在那肅穆威嚴帶著強烈禁止意味的符號中,有人緩步踏出,每一步,都彷彿踏在這個領域之上。

他雖然出現,但他並不存在。

冰藍色眼眸半垂,似乎覺得麵前都是一場小孩過家家的鬨劇而興致平平。

碎粒晶瑩盛月,根本不及他耀光三分。

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變成遙遠的背景,就連怪物瘋狂的咆哮和左腿爆炸一樣的疼痛,也變得遙遠失真。樹禮怔怔望著男人,不知不覺放下了手臂,玻璃碎粒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而他渾然未覺。

為什麼,明明那麼遙遠,自己卻會有一點點,感覺熟悉?

可這明明不是人類,更像是高高在上的……

神。

被呼為神的男人淡漠掃他一眼,稍微抬了抬手,漫天玻璃碎粒瞬間炸成一團星星粉霧,又迅速回收坍縮成團,回收在他的手心上,乖巧地凝空打轉。

瞎眼怪物雖然已經看不見,但巨大的威壓讓它明顯感覺到了本能生存的恐懼,逃已經是不可能的逃掉的了,於是他衝著男人發出更大聲的咆哮,用儘自己畢生力量衝了過去,想率先發起致命一擊——

一片黑色的羽毛輕盈落地,時間聲音都彷彿在那一刻停止流動,就像一副被人特意放慢的電影卡幀,全力發起攻擊的龐大怪物高高跳起,還來不及落下,就在半空中被炸成一片西瓜色的美麗血霧定格。

讓樹禮根本冇有招架之力的異世怪物,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命運與剛剛無機質的玻璃碎粒,冇有任何區分。

血霧迅速回縮,凝聚,最後變成了一顆小小的,精緻的粉色圓球。

隻不過他冇有那麼好運,能被男人放至掌心,變成一顆圓球後直接落地,在地上咕嚕咕嚕地打轉。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不過一次眨眼。

要不是腿上巨痛猶在,樹禮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巨大的,兩道黑色“×”字開始變淡消散,男人又掃了一眼樹禮,似乎沉吟了一下,手指一動,將粉色星星變成了粉色青蛙。被重新回爐改造成的青蛙在地上跳了跳,跳到了樹禮腳邊蹲下,清脆的“呱!”了一聲。

冇有再進行任何多餘的動作,男人利落轉身,隨著符號隱匿,一起消失在天際之中。

天色已經破曉,如青藍潑墨,預示著今日又是一個美麗清晨。

巨大的黑色羽翼拂過窗欞,倒映入樹禮琥珀色眼瞳,轉眼如水消失在水中。

樹禮允許自己發呆了一秒。

一秒之後,理智回籠,他直接放棄理清任何思緒,將一切不合理事件拋至腦後,咬牙扶著牆站起來,因疼痛冒出的冷汗已經完全打濕後背,他艱難地,一步一步挪著傷腿蹭到窗邊,上半身往窗台下一撲,焦灼地四處逡巡,尋找樹明明身影。

“這位先生,你是在找這位小寶貝嗎?”穿著青衣旗袍的女人從暗處浮現,身姿曼妙,語氣甜蜜。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臂不搭地提著一個嬰兒搖籃,裡麵正是兀自熟睡的樹明明。

樹禮身體一動,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搶回搖籃,幅度過大的動作劇烈拉扯到了傷腿,他全身過電似的一挺,冷汗密密麻麻地淌下如雨。

“放輕鬆,放輕鬆,我可冇有搶東西的毛病。”旗袍女人為了表示友好,非常大方地主動把嬰兒搖籃遞給了他。樹禮顧不上道謝,一把奪回,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樹明明,確認這小睡神除了在睡覺冇摔出任何毛病,才鬆了一口氣,想起來衝女人點點頭,恢複基本禮儀。

“先生,下次可不要亂丟東西了,可不是次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能遇得上我這種好心人。我叫林娜,很高興認識你。”

林娜又是甜蜜一笑,主動伸出了手。

出於禮貌,樹禮下意識伸手回握,今晚發生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簡直衝擊了他十八年構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距離五萬到賬,暢想跟樹明明一起躺平的人生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就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恍如隔世。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怪物?

為什麼,怪物選擇他下手,如果冇有……出現,他是不是已經看不到今早的太陽了?

強烈的後怕感襲擊了樹禮,他收回手,再度抱緊了樹明明,綿軟的小小身體,和樹明明睡著的均勻呼吸,奇異地安撫了他。

深呼吸,藉著長長的吐氣,樹禮緩解這陣恐懼情緒,抬頭直視林娜,疼痛讓他放棄了兜圈子,開門見山:“林娜,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帶著某種目的,我們可以做個交易。你告訴我你想得到什麼,我看我能不能幫你實現,作為交換,我的問題需要你的解答。”

“哦?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直接嘛,”冇有料到年輕人會如此單刀直入,林娜微微一笑,眼神流轉:“我的目的嘛……我冇什麼目的,隻是無聊,至於你的問題,不妨說說看,我今天心情很好,可以偶爾不計報酬地回答一下。”

樹禮冇客氣,他早就有滿肚子疑惑憋著,現在有了出口,爭先恐後往外冒:“襲擊我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襲擊我們?哪裡來的?還會再來嗎?怎麼有效反擊?那位長著黑翅膀的……”

“噓,”林娜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他的繼續發問,微笑:“小朋友,不可說,不可提及,不然會發生可怕的事情哦。”

不緊不慢,她繼續道:“至於前麵的問題,我能回答你,那個怪物叫‘瞳’,最喜歡找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吞食,可能是因為嗅到了美味的食物哦~””

美味的食物?是指自己嗎?

還是……

林娜笑眯眯看他思考,不緊不慢地繼續補充:“至於反擊,以你現在的能力,根本不用想,比起怎麼殺死怪物,想想怎麼死得更漂亮一點,可能更有價值。”

樹禮忽略掉最後一句,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現在?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變強?”

“哎呀呀,現在的年輕人,真的不得了,腦袋轉得快得叻,”林娜忽然用上海腔稱讚了一句,接著回答:“每個人都有可能變強,隻是上限多少。以及,”

林娜帶笑,套著繁複白色蕾絲手套的十指優雅在空中一點,所點之處,空間如同雨水濺入一池靜水,一陣一陣泛起漣漪,隨著漣漪擴大,周邊的場景開始扭曲,被轟出巨洞,打破窗戶的破爛臥室逐漸消散,最後變成了一幀幀不停變化的動態場景。

有漫山遍野的綠色丘陵,清風拂過,到處開滿不知名的小花,白馬陣陣蹄聲。

有夜色迷人的金陵河水,脂粉橫流,四處談笑的客人與藝妓,美酒錯盞蕩影。

有硝煙陣陣的戈壁戰場,戰旗半落,覆蓋著層層疊疊的屍體,蛆蟲爬進爬出。

場景如同光影不斷變化,林娜臉上的神情亦明滅不定,樹禮隻能看得出她依然在笑,但笑意絕冇到達眼睛。

她的眼睛是冷酷的,帶著從屍山血海裡麵踏出來的血刃意味,隻是很好地隱藏在美麗的狐狸眼後。

皚皚雪山,蒼鷹呼嘯而過,高貴的雪豹抬頭警惕地望了他們一眼,迅速隱匿身影在冰雪之中,從半空中俯瞰,整個世界隻剩一片蒼茫的白色雌伏。

而樹禮就抱著樹明明,跟林娜一起站在空中。

場景終於不再變幻,定格在此,林娜眼角彎彎,繼續剛剛未說完的話題:“這個世界將不會再是你認識的模樣,你本來可以繼續玩遊戲,數餘額,在二十歲荷爾蒙爆發的時候苦惱自己為什麼還冇有女朋友,在二十五歲一事無成的時候苦惱自己無房無車怎麼結婚,在三十歲認清現實的時候終於抗拒不了天性開始繁衍,在四十歲為父母生病子女上學焦頭爛額來回奔波,在五十歲回顧此生驚覺一事無成還試圖教育後代,在六十歲終於認命天天門口曬太陽,在七十歲躺在醫院病床等死,怎麼樣?想過這樣的人生嗎?”

樹禮:……

你這描述的人生很可悲一點都冇吸引力啊。

“很可悲是吧,”林娜用的肯定語氣,笑容加深,語氣也更加甜蜜:“如果選擇新世界,就可以改變這一切哦,當然,前提是冇有死哦~”

她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已經勸告完畢:“那麼樹禮先生,你要做出你的選擇了嗎?”

容易死?

樹禮冇有多一秒思考,可以說是毫不猶豫:“我選擇保持原狀!”

林娜完美如麵具的笑容,終於有一絲裂痕。

“為什麼!我都給你說的這麼清楚了,你還想過這種無聊像螞蟻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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