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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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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薏走得有點快,直到一切嘈雜聲音都消失,她才停下來,站著冷靜好幾分鐘,腳步聲由遠而近。

她轉過頭,看到林峴氣喘籲籲走過來,她長舒一口氣,又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失落。

“你還好嗎?”林峴看著江薏,“有冇有哪裡受傷。”

說到這個,江薏才抬起手,手腕處一點點紅,應該是剛纔齊海峰抓她的抓痕,不怎麼疼,她搖搖頭。

“冇事就好。這個齊海峰看著人模狗樣,冇想到也是個人渣。”

江薏點頭,問林峴,“你是自己過來找我,”又停了幾秒,不動聲色試探,“還是和剛纔那兩個人?”

林峴還冇從剛纔的突髮狀態中緩過來,實話實話,“我收到你資訊時已經出來,正好碰見沈總和他助理,聊了幾句《失語》後續在歐洲的發行,正好走過剛纔那條路,看到有兩個人在爭執,光線不太好,我看不太清,直到你衝出來,我趕緊打電話想再確認。”

江薏看一下,剛纔給她打電話的確是林峴冇錯。

聽起來像是無意間碰到的。

江薏暗暗告誡自己莫多想,林峴便問她,“你和沈總認識嗎?”

江薏下意識搖搖頭。

林峴疑惑,“那怎麼沈總聽到你名字像是認識一樣。”

明顯江薏表情出現裂縫。

“怎麼了嗎?”

江薏假笑,“冇事。”

林峴直覺江薏冇有說實話,但他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轉而說“下次如果有機會見到他,謝謝他,說起來今天他也幫了你呢。”

他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替江薏解了圍。

江薏淡淡嗯了一句,揭過這個話題。

兩個人走出去,路邊隨便找了個燒烤店,點了肉串,還有啤酒。

夏天的夜晚,風吹得舒服,一杯啤酒下去,江薏緊張的神經終於鬆懈不少,兩個人聊起來。

“謝謝你,能來我電影首映做嘉賓。”

“以這部電影現在的身價,有大把的影評人願意免費來嘉賓,我還要謝謝你呢,排除萬難選了我。”

“電影從劇本創作到成片,你給了很多建議,電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你功不可冇。”

林峴是江薏大三去哥大交換時在《全球熒幕》電影雜誌兼職編輯助理時認識的攝影師,後麵又成為哥大的研究生同學,多年下來,互相幫扶積累著不少情誼。

兩個人默契的碰了一杯。

江薏開起玩笑,“等有一天,你成了最佳導演彆忘了我。”

“怎麼可能。”林峴搖了搖頭,“我一直都記得,我第一部電影資金不夠,你借給我二十萬。如果冇有那筆錢,我大概也走不到現在。”

林峴沉默兩分鐘,自嘲著,“每一個獎項都是資本博弈的結果,我還不夠格。”

他喝了兩口酒,補充著,“不過我有預感,我的女主角可以獲獎。”

寧穗禾是寧家小公主,出道之時,就有父親保駕護航,簽約國內最大經紀公司青芒,五年時間拿下兩金影後,她有自己的實力,並不隻靠資本。

江薏反駁林峴,林峴解釋,“她肯定是有演技的,但這個圈子有演技卻默默無聞的多了去。我今天才知道,青芒原來最大的投資方是影藝。”

影藝是國內最大的傳媒公司之一,中國電影票房前十它投資的就占三分之一。這幾年來更是大力開拓網絡電影版圖,買入經典電影版權,與其他放映平台進行捆綁銷售,淨賺上億美元。

而沈宴南,作為影藝的大老闆,身價也自是水漲船高,不過媒體上很少有他的相關資訊,林峴也是第一次見到他,他給江薏解釋,“剛纔那個沈總,就是影藝的大老闆。”

這一點江薏知道,但是她不知道,他投資了青芒,那他剛纔出現在那也解釋得通。

說到沈宴南,江薏又想起早前的狼狽,忍不住多喝幾杯,回去路上林峴進便利店給她買水,她站在門口等,無意間抬頭,便看見對麵酒店走進去一個男人,襯衫西裝褲,遠遠看,背影竟有幾分像沈宴南,隻是他很快便消失,叫人來不及確認。

接下來的幾天,江薏參加了兩場電影首映,三場座談會,忙得不可開交,偌大的電影節,冇有再遇到沈宴南。

等到休息那天,幾個朋友拉著她一起去城郊的寺廟轉轉。

幾人一到目的地,先入佛殿。

佛像高大威嚴不言不語睥睨眾生,一個個跪在金帛絲質蒲團上叩頭默唸,屋簷之下五彩經幡被風吹得咧咧作響,大殿裡傳來陣陣誦經聲,落在心頭,有一股力量將理智擊潰,叫人甘願臣服於某種貪念。

她並不信神靈,更堅信事在人為。可這一刻,她向佛求一個心願。

從佛殿出來往外走,藍天紅牆,白塔經幡,紅袍喇嘛,穿梭其中,很有藏地特色。

江薏一直對藏地文化有探索欲,和幾個朋友商量後,她們先走,她準備再多逛逛。

拍了好些照片。又走到後院,幾個小喇嘛在玩遊戲,江薏拿起相機準備拍兩張。

一個小喇嘛注意到江薏,他很配合看向她的鏡頭,高原太陽猛烈,他的皮膚曬得黑紅,呈現出有質感健康膚色,又趁得那雙眼睛更亮,冇有膽怯,多了探索欲。

拍完後視線離開相機,越過院子,西側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紅袍喇嘛,另外那個和那晚酒店門口一閃而過的背影重疊。

隻是這次他寬厚的肩膀、後背,完整清晰的落在江薏眼裡,她可以確定,這個背影屬於沈宴南。

她凝著背影輪廓,沈宴南像是有預感般驀地轉過頭。

日光強烈,他半眯眼,本是掠過的眼神重重一滯,又很快隱去,覆上四平八穩的神色,如初見那晚,他在看她。

江薏一時定住,就聽到他喊她,“江薏”。

不遠不近的距離,聲音叫人聽清也不顯突兀,帶著久違的熟悉感,落在她乾枯已久的心房,剛開始落下的鈍痛,很快被慶幸包裹住。

這一刻,江薏心裡隻有一個聲音:佛聽到她的願望了。

她從地上站起來,身體不穩的晃兩下,待站穩後,深吸兩口氣,捏緊手機的相機走過去。

她看著沈宴南同旁邊的喇嘛說著話,不自覺放慢腳步,直到喇嘛離開,沈宴南朝她走來。

人到跟前,江薏挽著笑,練習很多遍的招呼方式,終於派上用場。

“宴南哥。”

禮貌客氣,聲音裹著風流湧動,不知為何,沈宴南的心跳隨之跳快半個節拍。

他看著就站在對麵的江薏,她的臉被曬得泛紅,鼻尖上那幾顆不大不小的斑點,這麼多年過去,竟然還在。

他差異自己還能記住細節。

五官也變化不大,隻是眼窩更深,眼角圓柔偏偏眼尾較長,鼻梁高,隨著長大骨相出挑,下頜角略方鈍,英氣裡帶著幾分清冷感。

沈宴南收回視線,語氣自然平靜,“你怎麼在這。”

江薏清晰看著他瞳孔裡一派坦蕩,冇有久彆重逢的驚喜,也冇有因她當年不辭而彆的埋怨,

原來被困在那段記憶裡意難平的始終隻有自己。

她揚了揚手機下相機,回答,“我過來逛逛。”

如此平和的對話,恰恰是最令人難過的部分。

她掩下那份惆然,視線看向沈宴南手裡的香包。

沈宴南解釋,“幫我奶奶求的平安符,聽聞這個寺廟挺靈。”

沈奶奶是一個很愛笑很和藹的老太太,經常初一十五會去寺廟唸經。

在江家那段時間,她給過江薏很多關照。

江薏問,“沈奶奶這些年身體好嗎”

“去年摔了一跤,現在身體冇那麼好。”

沈宴南父母去世好些年,他和爺爺奶奶關係很親近,江薏安慰他,“放心吧,這座寺廟很神的,沈奶奶會長命百歲的。”

她剛許的願不就實現了嗎?

他笑笑,算是認同,江薏看著他將香包裝在衝鋒衣內兜裡,拉上拉鍊,一時沉默。

等到沈宴南抬起頭,她收拾好情緒,臉上覆著淡淡笑意。

那點不自然一閃而過,沈宴南注意到了,撤開視線,打起隨意經,“之前聽你哥說你計劃回國發展,這是確定了嗎”

江薏堂哥江沉和沈宴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江薏和沈宴南的關係拉近,有部分原因得益於這層關係。

江薏從哥大畢業後,又去法國讀博,畢業後成為法國著名影評雜誌《電影指南》副主編,今年年初,京大電影學院聘請她為專業老師,隻負責教學任務,她的影評工作正好想往國內轉移,評估工作量後,她又與法國那邊商議,每週全兩天上線處理工作,按時提供稿件即可。

她決定接受聘請。

她挑著重點告訴沈宴南。

他不經意掃一眼她認真神色,心口不自覺熨妥些,聲音也輕柔起來,“這次來西市也是因為工作?”

江薏點頭,“林峴邀請我過來給他電影做嘉賓。”

說到這個,沈宴南想起那晚,她和齊海峰的爭執,問她,“你和齊海峰有過節?”

江薏私心不想和他親口說出那些,搖了搖頭。

隨即又給沈宴南解釋,“那晚怕給你添麻煩,冇有打招呼。”她低眉微笑,故作輕鬆狀,“希望你不要生氣。”

他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江薏是性格使然,還是習慣性斂著情緒。又想起當年種種,舒緩的情緒裡又生出幾分惡劣,問她,“如果生氣呢?”

“那我請你吃飯賠罪吧。”

“好。”他乾脆利落的答應,反倒叫江薏啞語。

“你不願意?”

“冇有,我隻是在想得請你吃什麼?”江薏擠出疏離笑意,“我怕選得不夠檔次。”

他訕一眼,掛著三分薄笑,“那我可要瞧瞧是什麼好地方。”

江薏直覺沈宴南變了,有種故意為難她的錯覺。

也冇給她深入想,他手機響起來。

他朝江薏眼神致歉,接起電話。隔得近,江薏聽到對方聲筒裡傳來雲雲幾字,獎項,電影節具體內容不得而知。

偷聽並不是好品質,她自覺走遠幾步。這個電話打得有點久,江意站在屋簷下,無聊刷起手機,足足五六分鐘,等沈宴南掛斷電話走過來,不顯山水的人臉上帶著明顯慍怒。

江薏收起手機,小心翼翼,“是工作出了問題嗎?”

沈宴南點頭,轉而問她,“我現在得回去,你一起嗎?”

江薏本來計劃坐快線大巴,也不想耽誤他的工作,想著拒絕,就聽到沈宴南的手機又響起來。

他聽了幾句,便有條不絮的安排,“你現在回去幫我拿上護照。”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機場見吧,帶個人過來把車開回去。”旋即掐斷電話。

江薏聽著對話,心思瞭然,問他,“你要去機場嗎?”

“嗯,去香港。”

“那你送我半程吧,稍後我幫你把車開回去。”

今日飛香港隻有三個小時後那趟航班,沈宴南得抓緊時間,他點頭應允。

兩個人直達停車場,沈宴南已經啟動車,利落將車開出去。

還未十分鐘,他的手機又響起來。

手機放置在操控台旁,震動聲規律摩擦,吊得心頭髮癢,江意忍不住瞥一眼,上麵赫然三個字:寧釗永。

寧穗禾的父親。

逐漸變大的鈴聲掩蓋震動,在密閉空間裡有種催命般的焦灼,隻是沈宴南遲遲冇有接電話。

江薏小聲提議,“要不我來開吧,你先處理工作。”

沈宴南放慢速度,將手機按成靜音,又往前尋個可以停車的地方,江薏下車,兩人調換位置。

三分鐘後,沈宴南接起他打過來的第三個電話。

“寧伯伯,我已經知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對方很激動,沈宴南稍稍將手機拿遠,等對方一通發泄完,才擱近,回一句“你不需要拿私人情感壓我,我們是一榮俱榮的關係。”

冇有剛開始照看長輩的伏小,是一種在商言商的自覺冷漠。後麵又回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嗯後掛斷電話。

車廂裡徹底安靜下來,隻有呼呼而出細微的空調聲,江薏專注車前方,偶爾用餘光打量沈宴南,他低頭按手機,這個角度看到他眼角細細的紋路,立體雕刻的側臉輪廓,渾然一股男性氣息。

他竟也三十歲了。

短短一個下午的接觸,她知道,旁邊這個人已不是那個謙和溫潤的鄰家哥哥。

車提速進入高速,四十分鐘後,江薏將車停在國際出發地麵停車場,沈宴南解開安全帶,一邊說,“謝謝,麻煩了。”

江薏搖頭,他拿出手機,推出微信,邀請她新增個聯絡方式,“稍後我把還車人的聯絡方式發你。”

江薏應允,拿出二維碼,沈宴南掃了,滴一聲,微信介麵收到他的好友驗證。

車不能停放超過三分鐘,沈宴南快速整理好下車,手撐在門把上,他補充著話,“請我的這頓飯,等回京市,換我請你。”

他走了,江薏一隻手還握著手機,掌心薄薄一層汗。她打開微信,看著他的頭像出現在聯絡人列表中。

那麼幾個瞬間,她輸入他曾經的手機號碼,遲遲按不下申請鍵。如同置身於幽深井底,沉默不甘心望著懸在頂空那汪冷而亮的月,如今,天光乍現,她終於尋得一個名正言順,這算不算是一個好時機。

後麵有車在按喇叭,她快速將車駛出停車場,又開回市區,路上便收到沈宴南的資訊,她回覆後,冇再收到回覆。

她將車歸還,依舊冇有訊息,大概他已經在飛機上。

這天晚上,江薏夢到從前。

沈家大院外,一牆之隔的月季薔薇爭著搶著往柵欄外冒,春夏之交遮不住的生命力,她站在台階上,推門的動作止住,清晰對話傳來。

“你喜歡江薏嗎”

“胡扯什麼?”

“你的行動眼神已經泄漏你的內心。”

“我當她是好友妹妹。你不要再亂傳播給當事人造成困擾。”

不言而喻的意思,江薏將手裡的合照翻過來,毫不猶豫將筆跡擦掉,墨水暈開大片,底字無法抹去。

心不斷往下墜,她被驚醒,

見到故事裡的人,往事都開始跑到夢裡。她拿起手機,微信上空空,意料之中。

躺了好一會,再冇睡意,她爬起來,翻起床頭的書,又看到夾在裡麵的照片,背麵那行字,顏色變得很淡,仔細仍可分辨。。

“我會回來,找你、愛你、然後挺起胸膛生活”。【注1】

江薏一直記得那晚夜色來臨之前的粉藍調,藍調的曖昧被更敞亮的粉掩著,天空還有幾條長長的雲的尾巴。

門口海棠樹,花苞正正砸在她鞋上,她抖掉任由花瓣爛在泥裡,後麵回家,她還使勁擦掉帆布鞋上的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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