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時小姐您儘管挑他錯處,我再悄悄傳給那妖嬈女子,讓她當眾揭穿,讓大家一同取笑他。”
小侍女握緊兩拳,一副鬥誌昂揚的樣子。
蕭玉顏微微一愣,心底對冬兒的提議並不讚同,覺得此舉過於小肚雞腸。
然而轉念一想,他人尚且對自己百般挑剔,自己偶爾挑挑彆人的刺,似乎也無可厚非。
誰讓這周不凡如此狂傲自大。
既然你自詡非凡,本小姐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少真材實料。
箜篌被抬至台前,羽卿**周起細心點燃熏香,鋪好坐墊,恭敬相邀。
周起微微欠身道謝,從容不迫地走向箜篌,落座於前。
雙排十六絃,每根弦輕觸皆如鳳鳴。
他輕輕撥動兩側琴絃,一邊深沉如海,一邊清澈如泉。
果真,縱使曆經歲月流轉,這樣的藝術瑰寶,其魅力始終未曾減損半分。
見他這般鄭重其事,辛世傑與孟續不禁同時站起。
兩人互望一眼,麵色皆有些難看。
周起此刻的鎮定,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若他真能彈奏出一首絕妙曲子,二人的境遇恐怕就要堪憂了。
然而,此刻擔憂,似乎已為時晚矣。
隨著周起指尖滑過琴絃,完成手感預熱,演奏正式開始。
咚咚咚……
先是一陣如擊鼓般的低沉密集音符,宛如沙漠中的駝鈴,悠遠而韻味無窮。
緊接著,又融入一段輕靈飄渺的旋律,如同山澗清泉,潺潺流淌,最終彙入彎月湖畔。
隨後,曲風陡變,彷彿置身於廣袤無垠的荒漠……
在這蒼茫孤寂的樂章中,天地間徐徐展開一幅壯麗畫卷。
漫漫黃沙,孤城矗立,一對深情男女,立於殘破城牆之上,四目交彙,難捨難分,欲說還休……
“這是什麼?!”
此刻,無論是羽卿華、蕭玉顏,還是在場的其他賓客,無不瞠目結舌,愣在當場。
周起彈奏的這種曲風,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與他們早已習慣的溫婉小調,或是纏綿悱惻的情歌截然不同。
這首曲子雖看似離經叛道,卻以其強烈的衝擊力與感染力,令人難以抗拒。
人們僅憑聆聽開頭一小段,彷彿已被帶入那蒼茫的大漠之中。
那種畫麵感,新鮮感,震撼感……對於他們而言,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們:
原來,曲子還可以這樣彈奏。
這一段明顯不帶中原曲調,反而與西邊大漠裡的蠻族曲風有些相似,卻又大有不同……莫非,此人真的涉足過那些地方?
羽卿華身世神秘,曾有一段時間流連於大漠。因此,對於周起指尖流淌出的樂章,她有著他人難以企及的深刻領悟。
這首曲子,意境空靈遼遠,蘊含著厚重的歲月沉澱,與大漠的氣質確是無比契合。然而,正是這份契合,愈發令羽卿華感到震撼。
這般令人身臨其境的曲風,若非親曆過大漠,或是擁有極其豐富人生閱曆之人,幾乎是無法創作出來的。她不禁懷疑,周起與西北大漠的人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微妙的關聯。
若是真有此種聯絡,那麼,此人的價值便更值得去爭取了。
正當羽卿華低頭凝思之際,一串如同夢囈般的低吟,從周起喉間輕輕滑出。空靈的吟唱再次吸引住眾人的目光,他們驚豔不已。
周起對此視若無睹,早已沉浸在這美妙的旋律之中。吟唱過後,他隨即開口唱了起來: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總結總有冇變改,
天邊是你漂泊白雲外,
苦海,泛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命運,
……”
他的手指在琴絃上跳躍,一邊彈奏,一邊輕唱,彷彿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大廳之內,除了箜篌的悠揚旋律,再無半點雜音。這首歌曲,詞句雖質樸直接,毫無韻律之美,卻彷彿具有某種魔力,讓人幾乎忘記了呼吸,不由自主地閉目傾聽。
聽雪閣外,梅花飄香,雪花無聲飄落,夜色下,一切都顯得如此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閣樓內的琴聲漸漸低沉。懸於空中、翼然翹起的樓頂屋簷上,一團積雪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終於墜落。
啪!
積雪四濺,地麵瞬間多了一個雪堆。與此同時,屋內的歌聲也戛然而止。
又靜默了一陣,屋內忽然一陣嗡鳴,變得喧鬨起來。
“這首歌曲的詞曲,李兄可曾耳聞?”某桌旁,一名文士向另一人詢問。
“恕罪,在下才疏學淺,活到現在,還是首次聽到這樣的曲子。”另一人歉然笑道,“雖然此曲並不符合正統,卻彆具一番風味。”
“我也有同感,拋開詞不說,這曲子真是妙不可言。”
那文士讚歎連連:“冇想到,這個周不凡,竟然真有這般……咦,李兄,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呃……失禮了,在下突然聽到此曲,勾起了些陳年舊事,一時感懷傷神,情不自禁就……”
那人抬起衣袖,一邊抽泣,一邊擦拭眼角,麵上滿是哀傷。
文士搖頭苦笑:“在下怎敢取笑李兄,老實說,在下此刻心中,其實與李兄並無二致,同樣感同身受。”
類似的對話,此時正在其他桌上不斷上演。不少人看向周起的目光已然發生了變化,不再因其身邊有個奴仆而輕視他,反而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閣樓上,冬兒此刻呆立不動,目光直直地盯著樓下,彷彿魂魄已離體。
“咳咳。”
屋內突然傳來幾聲輕咳,將她驚醒,接著便聽到小姐的聲音:“好聽嗎?”
“嗯,真好聽。”冬兒下意識地點點頭。
“既然這麼好聽,還挑得出毛病嗎?”蕭玉顏看著她,麵色清冷如常。
“呃……”冬兒似乎回過神來,急忙改口道,“小姐,奴婢說錯了,其實,一點也不好聽。”
又趕忙補充:“不過,他唱的那些句子,比起小姐的詞來,確實差遠了。”
“不對,我覺得,淺顯易懂也挺好的,還有他的曲子,反正我是作不出來的。”
蕭玉顏歪著頭想了想,坦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