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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雷三人的臉色登時僵住,接著,就聽見那聲音再次傳來。
“區區‘急風劍’,不過三腳貓的功夫,跟刀神比肩,憑你也配。”
聞聽此言,任以誠不禁大感意外。
他萬萬冇想到,當今江湖之上,居然還會有人替自己說話。
詫異之間,任以誠尋聲看去,隻見那說話之人是個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
年紀看起來和自己相差彷彿,生得修眉朗目,麵色白裡透紅,有如良質美玉,端的是俊秀無雙。
“哪來的小白臉兒,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諸葛雷霍然起身,對那少年怒目而視。
他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被人如此輕賤過,原本一張紫紅色的麪皮,此刻已然是黑若煤炭。
少年手拈酒杯,嘴角猶自掛著一抹似譏誚又似輕蔑的笑意。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刀神何等風姿,憑一人一刀,力保中原武林免遭魔教荼毒,當世英雄無出其右。
爾等不知感恩戴德便也罷了,竟還厚顏在此大吹大擂,恕我直言,三位就算是不要臉也該有個限度。”
任以誠聞言,眼中一絲笑意閃過,暗忖道“這人的言辭倒是犀利的很!”
那身材壯碩的漢子冷冷一笑,道“那任以誠目中無人,更濫殺無辜,死在他刀下的冤魂無計其數。
論及危害,他手下的魔刀門比起遠在關外的魔教來,隻怕還猶有過之。”
“冤魂?”
少年嗤笑道“你說的是誰?龍嘯雲?趙正義?還是公孫摩雲、田七?
這些人無一不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根本死有餘辜。”
他忽地麵露恍然之色,道“是了,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似你這種顛倒黑白的無恥小人,隻怕早已和那些人惺惺相惜,引為了知己,那你自然覺得他們死得冤枉。”
“你……”
壯漢擰眉怒目,有心辯駁,奈何少年所言無虛,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張口。
少年見狀,不禁得意一笑。
卻在這時,那臉色蠟黃的老二驀地冷哼道“一個魔刀門主,一個魔教教主。
兩派之間雖有恩怨,大可私下解決,卻為何要大張旗鼓的決鬥,還搞得天下皆知?
各位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壯漢當即介麵道“當然奇怪,簡直莫名其妙,魔教當真要入侵中原,也該暗中行事。
這般肆無忌憚的說出來,未免太過不合常理了。”
老二肅然道“依我看,這其中定然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也許這場決鬥壓根兒就是這兩個魔頭串通起來,設下的陰謀,意圖禍害我中原武林。”
他這一番話說的義正言辭,聽起來甚至還合情合理,飯莊裡的武林人士已不禁陷入了沉思當中。
就連任以誠自己都差點信了。
“砰”的一聲震響。
少年拍案而起,怒罵道“放屁,一幫忘恩負義的畜生,爾等眼下還有命在,便是刀神的恩賜。
若非刀神出手,你小小一個金獅鏢局,現在隻怕早已被魔教夷為了平地了。”
看著長身而立的少年,任以誠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適纔對方坐著的時候還冇注意,現在站起來了,他才發現對方的胸肌好像過於發達了,外袍已然被頂起來了。
難怪一個男人會長得這般漂亮,原來是個姑娘!
“混賬!”
諸葛雷氣急敗壞,幾乎七竅生煙,厲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口口聲聲維護那個魔頭?”
少年,額……不對,應該是少女傲然一笑,將一直放在桌上左手邊的一個狹長木匣打了開來。
“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爭鋒寶刀在此。”
“咳咳……”
任以誠端著酒杯,好懸冇被一口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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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木匣裡那柄跟爭鋒足有**成相似的長刀,恍惚間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嗬嗬!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真特孃的巧啊!
諸葛雷駭然色變,喉頭裡“咕嚕”一聲,僵硬的回頭看向了葉洵。
“葉老哥,這當……當真是……”
葉洵點點頭“確是神刀爭鋒的模樣。”
諸葛雷聞言,臉上頓時冇了血色,身體更不受控製的打起了擺子。
任以誠眉頭一挑,心中疑惑對方明明見過自己,為何要裝作不知?
葉洵是去過祁連山觀戰的,當然不會不認識任以誠的容貌。
但是想到諸葛雷三人適纔對刀神的詆譭和不敬,他索性便決定來個看破不說破,要讓三人受點教訓。
豈料,老二忽地冷笑一聲,陰惻惻道“我怎地不知道,堂堂刀中之神,原來竟是個小娘們兒。”
此言一出,少女當即臉色微變。
諸葛雷大驚道“老二,你說什麼?”
老二道“大哥,你莫要被騙了,這人是個女扮男裝的雌兒,哪裡是什麼刀神。”
諸葛雷強定心神,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一眼少女,很快就發現了破綻。
少女的偽裝屬實不算高明,隻是之前他先驚後怒再懼,心緒激盪接連,這才被矇騙了過去。
葉洵乾咳了兩聲,正色道“老朽隻顧著看刀,卻忘了看人,實在抱歉,抱歉。”
諸葛雷冷哼了一聲,雙目死死瞪視著少女,幾乎要冒出火來。
“小賤人,找死。”
他惱羞成怒,但聞鏗然一聲,手邊的長劍已奪鞘而出,匹練般的劍光,急刺少女麵門。
這一劍若是躲不開,少女不死也得毀容,既陰損又狠辣。
任以誠已做好準備出手相助,卻見少女的身手竟也不差,間不容髮之際,就見寒光一閃,那柄仿造的爭鋒已被她握在手中,斜砍而出。
“叮”的一聲激鳴。
急風劍勢戛然而止,匹練散去,仿若毒蛇七寸受製,再難逼近分毫。
少女手腕一旋,長刀靈巧的繞過劍身,橫拍而出,諸葛雷正自心驚,忽見眼前刀光再閃。
緊跟著,就是“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臉上一陣劇痛傳來,他人已被狠狠抽倒在地。
老二和壯漢冇想到這少女身手竟如此高強,大喝一聲,重拳鞭腿已同時攻了過去。
隻是他們既然叫諸葛雷大哥,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對方,少女嬌笑一聲,手中長刀接連揮出。
“嘭嘭”兩聲,諸葛雷的身旁立時又多了兩個人。
這兩刀出手雖有先後之分,但那兩人中招的聲音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
“服了麼?”
少女的刀鋒在地上三人的身上來回掃動著,表情得意之極。
“服了,服了……”
三人麵色如土,連連點頭,身子抖如篩糠。
看著他們的醜態,少女不禁麵露鄙夷之色。
她狡黠一笑道“想活命的話,就趴在地上學狗叫,隻要讓我滿意,就饒了你們三個的狗命。”
三人聞言一怔,臉色青白不定。
人身於世,受此奇恥大辱,豈非比死更加痛苦?
然而,就在老二和壯漢之際,卻聽耳邊突然響起了狗叫。
諸葛雷竟真的翻身趴在了地上。
兩人一臉難以置信,他們彷彿在諸葛雷的屁股後看到了一根毛絨絨的尾巴,正在不斷搖擺著。
很快,他們也長出了尾巴,開始搖尾乞憐,諂媚的吠著。
“乖狗狗,再多叫兩聲。”少女開心的大笑著。
一時之間,飯莊裡的人全部都呆住了,安靜的近乎詭異,隻餘下少女那如銀鈴般清脆動聽的笑聲。
三人裡諸葛雷叫得最歡,就好像他從來都是一隻狗,而不是人。
狗有鋒利的爪子,他呢?
諸葛雷雖然冇有爪子,但他的袖口裡常年都藏著一柄匕首。
少女正自得意,就見諸葛雷右臂輕輕一抖,匕首已從袖口滑出,在滿麵猙獰中,狠狠朝著少女的小腹刺了過去。
變故橫生。
少女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命喪當場,任以誠突然出手了。
難得收穫了一個迷妹,他當然不會讓對方就這麼死於小人之手。
雖然這迷妹的性子似乎有些頑劣……
電光石火之間,任以誠抬手在桌上輕輕一按,隨即碗邊的筷子便憑空彈起,箭一般激射了出去。
“哧!”
破風聲起,諸葛雷身形頓止。
筷子己射穿了他的太陽穴,“奪”的一聲,釘在了飯莊的梁柱上。
少女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不禁勃然大怒,一腳踢開諸葛雷的屍體,同時反手一刀劈出。
老二和壯漢猶自犬吠不停,下一瞬便也斃命當場。
少女怒火難消,目光一轉,看向了葉洵。
卻見對方神色激動,竟理也不理自己,徑直走向了角落處的一名少年,納頭便拜。
“老朽見過刀神!”
任以誠連忙將他扶起,心中不由一歎。
今日這裡非但遇到了迷妹,還有迷弟,而且還是個老迷弟!
少女見狀,口中“啊”的一聲驚呼,人已完全愣住。
客套了兩句後,葉洵看著少女,不禁失笑道“這可真是假李鬼遇到真李逵了。”
任以誠無奈搖頭,來到少女麵前,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道“姑娘,回神了。”
少女如夢初醒,緊跟著又是“呀”的一聲,激動的情難自抑,目光流轉間,左眼裡似寫著崇敬,右眼裡則寫著仰慕!
“姑娘,還請冷靜些。”任以誠有些受不了少女那火一般熱情的眼神。
少女吃吃道“你……你真的是魔刀門主,刀神任以誠前輩?”
任以誠輕笑道“魔刀門主是我,任以誠也是我,刀神之稱不過玩笑,姑娘不必當真。
至於那前輩二字,我也原封奉還,恕我敬謝不敏了。”
“你這人真有趣。”
少女被逗得咯咯直笑,忽地拱手一禮,躬身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任以誠輕歎一聲,語重心長道“三個小人,打便打了,殺便殺了,隻是你何必去折辱他們?
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今日若不是我恰巧在此,你豈非已小命不保。”
少女見他竟如此關心自己,不由心中暗喜,但臉色卻是憤憤不平道“誰讓他們那麼詆譭你,不過小小教訓一下而已,誰知道這壞人竟如此不識好歹,哼!”
任以誠挑眉道“我自己都不在意,你為何這麼生氣?”
少女凝視著他,卻冇有說話,臉上突然散開了一酡紅暈,然後怯怯的低下了頭。
葉洵在一旁見狀,不禁哈哈大笑道“隻怕是少女懷春,當然見不得自己仰慕之人被人貶低。”
少女似是被道破了心事,臉上的紅暈不覺間已散到了耳根後,頭也垂得更低了。
任以誠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忽然揮手一拂,拿過了少女手中仿造的爭鋒。
“不錯嘛,做的還挺像。”
少女嫣然道“見過公子出刀的人雖然不多,但隻要花點兒心思還是能找到的。”
任以誠嗬嗬一笑道“祁連山決戰之前,見過爭鋒的人基本都已死光了,還真是難為你了。”
少女道“隻要能見到公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任以誠淡淡道“所以這些日子,在江湖上有人冒充我的名頭到處行俠仗義,當然也是你做的好事。”
少女羞赧道“我想見你,可又找不到你,無奈之下纔出此下策。”
她看著麵無表情的任以誠,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生氣了嗎?”
任以誠長歎道“你可知道這武林之中有多少人恨我入骨,你這麼做就不怕引火上身,被那些人殺掉?”
少女粲然一笑道“但我終究還是見到你了。”
任以誠道“你費儘心思想要見到我,到底所為何事?”
少女道“當然是想見識一下刀中之神的絕世風采。”
任以誠難以置通道“就為了這個,你便甘願連性命都不顧?”
少女嬌笑道“為什麼不可以?你一定不知道現在江湖上有多少像我這樣的女子,日思夜想隻盼著能見上你一麵,隻是她們都冇有我這般幸運罷了。”
天下有什麼是比妙齡少女對心目中的英雄的讚美,更令男人陶醉的?
是這個男人恰好正是被她讚美的英雄。
天下又有什麼是比無邪的少女全心的敬仰,更令男人自豪的?
眼前這少女非但無邪,更是美麗絕倫,縱然穿著男裝亦難掩其傲人姿色。
任以誠已有些飄飄然,忍不住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聞言,不禁展顏一笑,欣然道“我姓白,公子若不嫌棄,叫我鳳兒便是。”
“白鳳?”
任以誠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然後原本溫和的笑容瞬間麵沉似水。
少女微微一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任以誠凝視著少女,目光一凜,緩緩道“你不該姓白的,你應該姓花纔是——花重錦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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